特辑 | 人物 张国荣

秋天该很好 你若尚在场

秋风即使带凉 亦漂亮

人物

Leslie

张国荣

      1956年张国荣出生于香港。他曾称自己出身中产家庭，实际上张家家世一度显赫。父亲张活海，香港著名的洋服裁缝大王，在香港的中环开有服装工厂,并有多项其他生意的投资，因此张国荣在当年被港人称作中环三太子之一。用哀艳这个词来形容张国荣的童年再贴切不过了。母亲潘玉瑶在张国荣之前已经为张家生下十个孩子，张国荣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父母便一直在为工作忙碌，很少在家。自小记事起父母情感不和，张活海生来多情，除了母亲外还有两房妾室，并时不时的去高级酒店与漂亮女士“谈心”，母亲十几岁就嫁给了张活海，一心扑在了丈夫身上，但在丈夫那里得到的都是伤心和失望。

      小时候的张国荣觉得被爸爸妈妈打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但是他连被打的机会都没有。失落由此开始蔓延。父母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在家里和兄妹几个好好相处。有一次，张爸喝醉了，在家里睡了一天多，那是张国荣和爸爸相处的最长的一段时间。因家中姐妹排行第十，家人称他“十仔”或者“阿十”，与家中兄弟姐妹年龄差距大，自己也十分孤独。妈妈完全没有耐性聆听他说话，很久以来，张国荣和妈妈连一句心里话也无法交流。很多年以后，张妈妈也意识到当年的做法欠妥，但是却再也无法弥补张国荣童年的缺憾。

      “小时候很寂寞，我是不爱吵闹，没有声音的小朋友，任何人来我家，你在厅，我在房，你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婴孩时期已经是这样。”张国荣说。年少的他，就像一根忧伤的羽毛，是轻也是重，是自由也是落寞，是自恋也是自卑。回首童年，“没有什么值得我去记忆，没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张国荣用这样的话作了总结。

      13岁那年，张国荣被家人送去英国读书。读书的地方，并不是在伦敦，而是在一个距离伦敦很远的乡村地方中学，那里风景如画。后来，张国荣考取了利兹大学的纺织专业，在大一时，他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直接回到香港。至此，他在英国度过了6年清雅又孤单的时光。所幸的是，父亲病情没有恶化，父母也意识到要好好陪陪这个从小没有怎么关心过的儿子，他们尝试着生活了一段时间，但张国荣还是感到不合适，说“跟他们一起生活怪怪的”。1977年，张国荣刚好20岁，凭借一首深情的演唱在亚洲歌唱大赛中获得了亚军，从此进入娱乐圈，开启了他的演艺歌唱艺术生涯。

      初入歌坛的张国荣，风格大胆前卫，这也是最初他没有被大众接受的原因。作为一个不知名的小歌手，张国荣只得去餐厅、酒吧唱歌。但是他依然坚持着自己前卫不羁的风格，每次得到的却都是观众的嘘声。张国荣在《今夜不设防》中曾经回忆过那段时光：“当时我风格比较前卫，头上戴了一顶海军帽。唱歌唱得兴起便将帽子丢给观众，结果台下一片嘘声。不一会，从台下又扔回来一顶帽子，我一看，就是我的那顶。”歌手生涯早期，张国荣还只是停留在模仿和唱别人歌的阶段。慢慢的，他开始将自己似猫王般的磁性低沉嗓音的优点发挥出来，逐渐受到听众认可。1983年，张国荣推出歌曲《风继续吹》，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什么热烈的反响，是渐渐的，大家发现这首歌越听越好听。

        浪淘沙的香港乐坛熬了七年后，张国荣凭着自己的努力，将嘘声变成了喝彩声。1984年，他凭《MONICA》赢得超过20万张销量的佳绩，香港歌坛第一支同获十大中文金曲、十大劲歌金曲的舞曲。。之后，他又有《当年情》、《共同渡过》、《倩女幽魂》等经典佳作问世，各大奖项纷纷收入囊中。张国荣的唱片监制黎小田说“不过张国荣确实是挨出来的，他绝对不是外人眼中‘随便玩玩’的心态。”当年他跟张国荣一起录唱片时，“一发现有一个地方出了问题，就会播出来听，他又会把整首歌重新再唱，其实他本可以只重复唱那一句，但他都坚持整首歌再唱一次，以保持顺畅。因为补唱再接的地方，是会从呼吸声听得出来的”。

      80年代，香港歌坛有史以来最狂热的歌迷之争——“谭张争霸”开始了。张国荣和谭咏麟是80年代香港歌坛的殿堂级巨星，二人基本上垄断了香港乐坛大大小小的音乐奖项，但凡两人同时出现的场面，必定是掌声与嘘声齐飞。两派歌迷经常发生口水大战，非吵即骂，甚至肢体冲突，矛盾逐渐加剧。1988年，“谭张争霸”迎来了高潮。十大中文金曲颁奖礼上，谭咏麟荣膺全年销量总冠军。但他却在获奖感言中宣布不再领取任何奖项。同在现场，却毫不知情的张国荣，没有完成得奖歌手的上台合唱，反倒躲在后台，靠抽烟平复震惊与讶异1989年，张国荣宣布从歌坛隐退。苛求完美的他明白，如果不停下来歇息，便不能有新鲜的形象，要再次突破自己，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必须停下来。

      1990年，张国荣主演了王家卫执导的电影《阿飞正传》，这部电影是香港文艺片的代表作品之一，是奠定王家卫电影风格的作品，可谓是大师之路的起点。没有张国荣，《阿飞正传》不会有这样的魅力，很难说是张国荣演活了旭仔，还是他不过“本色出演”。张国荣让《阿飞正传》仿佛他的独角戏，他深情镌刻出一位浪子的一生，也让《阿飞正传》成为时光无法磨灭的经典。从与张曼玉的第一场戏开始，张国荣就深深抓住了观众的情绪。一个眼神，一个转身，张国荣可以将孤独、忧郁与自傲结合的刚刚好。他是一位天生主角的人，如此独特，如此迷人，是极少能不被王家卫的作者气质淹没的演员。或许可以说：张国荣把自己的矛盾、自己的痛苦、那些隐藏至深的真情，都托付在旭仔身上。当他对着众人笑，他内心冷暖自知，当他一个人躲在黑暗里，他把眼泪寄存在角落。他无法释怀的苦闷，只好暂时在戏剧中宣泄，于别人，演戏是一份工作，于张国荣，这是一种排解。他的一生，何尝不是一部《阿飞正传》。

      1990年，张国荣主演了电影《霸王别姬》。陈凯歌说过张国荣是极端用功之人，《霸王别姬》开拍前他到北京生活了六个月，专心学戏，不仅仔细看过梅宅布置，还买下《梅兰芳舞台生活四十年》一书认真研究，对京剧表演的程式术语，也细加钻研。在学戏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上午都会到北影厂练四个小时，回酒店还接着练。就连大家一起吃饭，他都在想着动作。张国荣如此入戏，以至于陈凯歌准备的一个京剧演员替身到最后也没派上用场。虽然张国荣以一票之差与戛纳影帝失之交臂，但是他在《霸王别姬》中的表演依然得到了评委的高度认可。

      常常想《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除了张国荣谁来演才能演出蝶衣的哀愁，蝶衣的善良，蝶衣在爱里的无助，对爱的执念。没有答案。《霸王别姬》给了张国荣一个机会，张国荣回馈了《霸王别姬》独一无二的程蝶衣。陈凯歌也曾表示没有张国荣就没有《霸王别姬》。“就让我好好跟着你唱一辈子戏，不行吗？”“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电影里最出名的莫属这一段，除去经典的台词，就是演员面部细微的表情和眼神的变化在支撑这个人物，央求，失落，执着，几种情绪的拿捏都需要对人物足够了解，成为这个角色，才能呈现这个人物。

      《霸王别姬》中扮演徒弟小四雷汉说“他拍片对自己的要求比导演还严。”有一场张国荣扮虞姬上台表演的戏，当时我们用的是同期声，张国荣的国语不是太好，他就在台上一遍又一遍地唱。几遍之后导演都喊OK了，可张国荣自己还不满意，最后这个镜头拍了30多遍，他才满意地从台上下来。不仅如此，张国荣准备剧本也一丝不苟，演员忘记台词是很正常的事，但张国荣上镜时，基本不会卡壳。当时程蝶衣一角的演员还没有确定下来，但是当张国荣第一次扮上（虞姬）后，陈凯歌说他整个人都惊了：“最有意思的是，他扮上以后不怎么抬眼，眼帘就那么垂着，本来京剧的化妆和箍头都使眼角稍稍往上，而他又不怎么抬头，那真是千娇百媚。”真是没有比张国荣更适合这个角色的人了。

     在拍摄《霸王别姬》之前，张国荣的京剧知识为零，更别说京剧功底了。在开拍前，为了弥补这一块的不足，剧组找来了国家一级演员张曼玲老师为张国荣做形体指导。张曼玲老师说未见张国荣之前，她对这位来自香港的大明星是有一些“偏见”的。一直被众星捧月般地对待，这位明星恐怕是会端架子的。可是当车把他们送到张国荣所住的王府饭店门口时，这个传说中的“天皇巨星”已经早早在大厅等候了。不但没有架子，而且没想到的是，张国荣一直表现的拘谨且谦逊，见到张曼玲的第一句就是：“张老师！”然后给了她一个拥抱。从不懂京剧的人到要将一个“不疯魔、不成活”的京剧名伶演得出色、出彩，张国荣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他抛下香港的一切来到北京，一呆就是半年，踏踏实实地学戏，将自己蹩脚的港普苦练成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执意牵起你的手。1982年12月，张国荣和唐鹤德在丽晶酒店相遇。唐鹤德高大挺拔，气宇轩昂。谈吐、举止大方的他，活像一位上流绅士。跟张国荣一样，家境不俗的他也曾经在外国留学。回港之后，他在银行里任职，投身金融界行列。这样一位温和文雅的绅士不但气质出众，更拥有花大钱也换不来的青春。这场邂逅，是那样的不经意。凭着童年时期的印象，他们对彼此都留下不少好感，但是这次碰面并没有令两人立即成为真正的深交。1983年1月，张国荣和唐鹤德在某个聚会上由朋友正式介绍认识。这天的会面，意外地成为他们故事的起点。张国荣鲜少公开谈及唐鹤德，触及两人关系的访谈次数寥寥可数。然而，在那些轻描淡写的描述里，张国荣曾经这样形容：“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香港曾评选两次“四大绝色”，两次评选，张国荣都位列榜首。林燕妮形容他说“水仙只应天上有，何苦人间沾泥尘”。林夕说Leslie是造物者的光荣，我觉得也是创作者的光荣。倪匡先生写张国荣先生，说他“眉目如画”林奕华赞张国荣天生罗密欧。莫文蔚感慨：张国荣是位温柔，可以信赖的人。查小欣说：他对自己要求高、追求完美是在他的血液里面的。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偶像，却患上生理抑郁症。他积极地吃药，胃酸倒流使他的嗓子“肿得像苹果”。甚至无法工作。媒体报道的一点点负面消息，在他眼里犹如磐石，越来越喘不过气。

      《阿飞正传》里面说“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鸟没有脚的？他的一生只能在天上飞来去。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东邪西毒》里说“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 《霸王别姬》里说“人纵有万般能耐，终也敌不过天命。”2003年4月1日“Depression.多谢各位朋友，多谢麦列菲菲教授。呢一年来很辛苦，不能再忍受，多谢唐先生，多谢家人，多谢肥姐。我一生没做坏事，为何这样？” Leslie 

      有气质的人，都是腹有诗书的。举手投足之间，是有别于旁人的风雅。张国荣是在用做艺术的态度做歌手。他在“热·情”演唱会里诠释的“从天使到魔鬼”之意境，就借鉴了尼采“我就是上帝”的哲学理念。1988年在《Elle》杂志的人物专访中，采访者问：“平时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籍？”张国荣答：“时装杂志、大明星自传，间中亦会看小说，曾有一段时间百无聊赖，我特别钟情于亦舒的小说……” 在《Leslie的所有》访谈中，当被追问引退不到一年又回归的心境之时， 张国荣反问对方，是否读过米兰·昆德拉的书《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他说：“就是那种心境。每天都是过同样的生活，周围没有你爱的人也没有关心你的人。那种生活的确是很自由很轻松，但是一个人，生活得太放松的话，存在的价值就太稀少了。”

      张国荣曾经说：“如果我不做艺人的话，可能去做设计师或美术评论家。”他在采访中谈过自己对美术的一些偏好，他喜爱的美术作品虽来自五湖四海，却有着一脉相承的艺术风格：自然，简约，纯朴，淡雅。著名填词人林夕曾回忆说，在张国荣浅水湾的家里看到过胡安米罗的真迹，米罗画中呈现的自由、轻快和无拘无束正是哥哥内心中的向往。胡安米罗是超现实主义有机抽象派的代表人物，他的卓越之处在于幻想的幽默和生动的空想世界。提到张国荣的家中收藏，台湾殿堂级的艺术大师朱铭是不能遗漏的一位。朱铭的个人美术馆是台湾最著名的美术馆之一，他受尊重的程度几乎不亚于齐白石和徐悲鸿。他的艺术风格非常突出，以丰富的传统文化传承和自然、乡土的气息见长，在美术界享有盛誉。张国荣是有意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欣赏的艺术家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