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张国荣《缘分》:逝去的港片,逝去的缘分

　

2003年4月1日中午，我正在新华书店看书，突然听到身旁有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张国荣了。”当时，我的第一反映是，“今年的愚人节玩笑开的过火了”。但是，历史就是这样严肃，开不得玩笑，13年前的愚人节，张国荣真的了。作为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青春偶像，随着张国荣的死去，在此后的十几年中，我记忆中的那些曾经给我带来无数愉快回忆，伴随着我渡过青春岁月的港片——积极、多元、阳光、欢乐的香港电影，如同一场快乐和璀璨的梦，似乎鲜有重现。

1984年夏天，我第一次在少年宫简陋的露天电影银幕上，看到了第一部港片和第一位香港电影明星——张国荣主演的青春励志片《鼓手》。虽然当时的观影设施十分简陋，但是，张国荣的温柔歌喉和明快的鼓乐一下子吸引了我，我坐在自带的板凳上，看着在风中来回摇曳的银幕，被片中现代、自由、多元、精彩的香港一下子深深吸引。这对于看惯了传统国产片题材——解放战争、抗日战争、反谍特、抗美援朝、对越自卫反击战、，，。在这样的环境中，张国荣的《鼓手》简直犹如荒漠中的一股甘泉，颠覆了我的电影世界及视角。

在32年后的2016年3月24日，我在一所当代的舒适的电影院中，观看了由邵氏公司拍摄于1984年的电影《缘分》，那个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张国荣又一次在银幕上复活了。电影《缘分》，犹如一个尘封已久的时光宝盒，一下子将曾经逝去的香港电影在我眼前重现出来。虽然它是历史的、陈旧的，但是较之目前的一些中国内地和香港电影，它仍旧是新鲜的、朝气的、单纯的、阳光的，港片黄金时代的三位巨星——张国荣、梅艳芳、张曼玉青春依旧，演绎着这部真正的典型港片。

《缘分》的故事很简单，讲述大学生陈保罗（张国荣扮）在地铁中与唱片公司女职员莫妮卡（张曼玉扮）相识，一见钟情。但是老实本分的陈保罗却遭到了富家女安妮（梅艳芳扮）的捉弄，于是三个年轻人展开了“追来追去”的爱情游戏。期间，陈保罗不断地在追求莫妮卡，而莫妮卡也在另外一段与上司Ben（汤镇宗扮）的旧情及和陈保罗新情之间的纠葛。同时，作为“第三者”富家女安妮又屡屡闯入。最后，在地铁中，陈保罗、莫妮卡、安妮之间的爱情游戏也最后结束。剧情似乎幼稚简单，但是从整部影片的内容、结构、人物、冲突、对话、噱头中又处处体现出当时港片的显著特色。

此剧是邵氏公司投资制作的青春时装剧，“青春和时尚”港片不衰的主旋律之一，在此一时期的大部分港片场景中，通过表现年轻人的朝气和活跃，可以看到当时香港经济繁荣、积极向上的整体社会氛围。片中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老是幼，都给人一种大家如何去赚钱或者如何去恋爱的“向上之力”。其次，幽默和噱头是港片总要体现的元素，《缘分》中“温拿五虎”之一的吴威，扮演了一个丑角式的人物，他总是自作多情，自作聪明又屡屡失败，调动起影片的喜感。而著名的港片老戏骨“品姨”——不朽的陈立品女士，也从银幕上复活了，表演了她最擅长的“垃圾婆”角色。

几位单纯靓丽的男女主角，演绎一出恋爱故事，配合若干丑角和坏人的噱头让大家捧腹大笑，其中闯入几首柔美的粤语歌曲，这其实就是作为大众娱乐的港片价值和意义所在，大众就是需要这种花几块钱——让人开心，让人愉悦的电影，符合平民胃口的最廉价和简单的文化快餐。

而曾几何时，这些港片以录像带的形式出现在中国内地的电视机和城市乡镇大大小小录像厅的荧幕上。在那个还有些保守、封闭、传统的环境中，70、80后的孩子们也得以分享到这股黄金时代港片的文化“大餐”。以张国荣主演的港片为例，从励志片《鼓手》中“默默向上游”的青年，《英雄本色》中铁面无私的小警察，《倩女幽魂》中的为爱而甘于“与鬼相伴”的书生宁采臣，《阿飞正传》中的浪子，《东邪西毒》中的欧阳锋，这些港片中包含着种种年轻人所喜欢的主题——诉求人性的解放、生活的光明、努力和进取、肆意的遐想、个性的自由、多彩的世界、多元的文化。

但很可惜，这个港片的黄金时代似乎再也不会到来，而张国荣也已是个棺材板上钉钉很多年的死人。现实似乎是，不仅港片中的明星们死的死，老的老，后继无人，乃至于港片本身要像是个没有灵魂且将近绝经的干瘪老妇一般，不能再生产和制作出更多的红星和作品，再也提供不了一份廉价的，让人开心，让人愉悦，符合平民胃口的文化快餐。

同样，现在的香港社会，充斥着怨气和戾气，混乱和失序，看不到1970——2000三十年中，那种无忧无虑、快乐轻松又积极向上的精神气质。港片的衰弱，或许有人说，是中国内地的电影与港片同质化了，或许有人说是香港失去了以往的繁荣和锋芒，也或许有人说是整个香港经济和电影不景气。但是，我想问题或许不仅仅是这些。港片的衰弱和香港的变化，问题远不是如此。但是不管如何，那些陪伴我们度过青春岁月的港片在我们的美好记忆中，犹如永远25岁的张国荣一般，永远是靓丽和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