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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兰花张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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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张长晓

今年四月份，我与杜可风谈论一部他的电影新作，谈话中偶尔提到了张国荣，那一刻我看到了老杜眼中的泪水。

他对于我而言，是一个遥远的存在，更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小时候我听到张国荣唱歌的声音，总会有种莫名的亲切感，那种感觉是歌者发自心底的信息。大家都喜欢叫张国荣“哥哥”，连我年过七旬的老师也偶尔会称他哥哥。

张国荣，一个逝者的名字，如今人们还在谈论他，仿佛他不死。为何过了十几年关于张国荣的话题仍如此纷纭？

在我看来，窦唯是个迷，张国荣也是一个谜，只不过是另外一个迷。

诸多与张国荣接触过的朋友告诉我，张国荣为人亲和，博爱。窦唯虽然活着，但形同死了，窦唯是抗拒主流生活的那种人，类似陶渊明，愤世嫉俗。

而张国荣完全不同，张国荣走的是大众流行路线，而张国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反而让我们模糊了。他曾经的温柔与他的悲烈之间，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人一生自带两个广告，一个是出生，一个是死亡，而死亡产生的广告效应要远远大于出生的。

假如你出生在一个小镇上，经常会从街坊邻居那里听到，谁家生了个孩子，你能感受到周遭的欢喜，但当听到某人去世时就感到格外震惊，甚至恐惧。这种死亡的震惊代表一种缺失，而这种缺失，反过来就会增补为一种巨大的存在，超验？还是纪念？还是主体性的失落和投射？而明星的死亡，就会在此基础上，带有无限放大，以致成为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广告，如果他的作品足够惊艳，他就足以成为神话。人们记住了那个“伟大”的张国荣。

关于张国荣，有太多可谈的。

1.张国荣长相出众，性情温柔而心地纯粹。

倪匡写了篇文章，评价他是“眉目如画的美少年”。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权力，他因容貌和气质占尽了风光，加上他的才华，自然是“光芒万丈”。在流行文化圈子，一张几近完美的脸，永远都是最好的名片。

2.张国荣的音乐与电影表演成为一代标杆。

演员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本色表演，不需要特意的去做作模仿，他日常的精神状态能够融入到表演中；而另一种就是魔术师般的表演，可以随时转换角色，比如像赵丹这样的表演大师，就是演谁像谁。

张国荣的演戏，融汇二种，既本色，又百变。现在很多演员的表演越来越流于表面化，越来越缺乏深度。没有修养的演员，便缺乏对艺术的悟性和理解力,更没有对艺术的鉴赏能力;一个没有修养的演员，对他人的表演好坏也缺乏辨别力。没有鉴赏力和辨别力根本谈不上更高艺术目标的追求，表演水准就会停留在平庸。

据说张国荣的台词功力很强，但是不少他参演的电影到我们这边放映时就已经是配音版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演员创造角色》一文中曾写道：“就从注意阅读它的台词开始吧……主要的是它的字句的中心包含着剧本和角色的精神实质.用智慧好好地,深入地去加以思考吧.”这种智慧来源于演员修养的深度。

一个富于内容的词儿,是很有分量而且被缓慢地说出来的，是由于演员大量的内在感觉,情感,思想,视象,总之,在内心里创造了全部潜台词后表现出来的.“空洞的词儿好象筛豌豆那样迅速地往外撒,而内容充实的词儿却像装满水银的球那样缓慢地转动.”在张国荣出演的电影中，有一部引起了我的关注，那就是《红色恋人》。

《红色恋人》描写的是一对革命恋人在特定历史时期下的奇特的爱情经历，其中包含了对于信仰、对于情感、对于忠诚、对于背叛到底怎么认识怎么看的问题。

那时候大陆主旋律题材的电影还很少会启用港台演员来演一个共产党员，而张国荣在里面演了一个共产党员，塑造了一个非模式化的革命青年的形象。张国容独特的文人气质，相信一定让观众耳目一新。

之后他主演了《霸王别姬》，这对张国荣来说是一个挑战，现在回头再看这部电影，感觉诡谲的很，张国荣与陈蝶衣合一，人戏不分，几如生活中的他，也似乎成了他诀别世间的谶言。

再来谈谈张国荣的歌唱，张国荣喜欢挑战，除了演戏，当过导演，喜爱音乐唱歌，他写了大量的歌曲，主要以作曲为主，比如《沉默是金》《红》《我》等。

张国荣的声音在中低音区，像一瓶储藏多年的红酒，一打开你就会感觉到这种期待是由来已久。

张国荣的歌曲形式非常丰富，可以说他是个全能的歌手，快歌实验及艺术探索都包含其中。有不羁的《暴风一族》，也有内蕴深厚的《红》等，跨度之广，令你惊艳，他总能让我想起一个是美国歌手迈克尔杰克逊，还有英国歌手变色龙大卫鲍伊。

张国荣的演唱水准很高，气若游丝，这造就了一种婉约而含蓄的格调。《宠爱》这首歌再次充分向世人展示了他在创作歌曲上的才华。

《红》是惊艳之作，是引领时代的巨大的里程碑，奠定了他无可动摇的崇高地位。《红》这首歌曲我听过三个版本，《红》专辑中的暧昧与缥缈，《跨越97》中的任性与虚幻，《热情》中的豪放和孤独，都令人迷醉。

我感受到了张国荣回归艺术本真的境界。复出后的哥哥对名利的那份淡然让他可以完全忠实于自己心目中的艺术。《我》这首表达面对传统的态度和对爱的看法的歌，则完全跳出了流行歌曲的藩篱，彰显了个人意识的醒悟。我看到了一种心灵的现实主义。

他曾经说: “我对人有感情，对屋子没有的。死物对我来说，是没有所谓的。如果有朋友说喜欢我的衣服，你拿去吧。家人说喜欢我的车子，你拿去吧。那些东西对我是没影响的，我最重视的是朋友，是爱。”他的性格和态度我想与他的家庭情感有一些关系。

张国荣1956年出生于香港一个生活优渥的大家庭，父亲是名震香江的洋服大王张活海，为好莱坞明星加里·格兰特、马龙·白兰度等做过衣服，家中往来的多是上层人士。张国荣由保姆照顾长大，是典型香港世家子弟的生活方式。

13岁时，他去英国念书，6年后回港时又多了一份西洋的年轻绅士做派。因此他演活了《胭脂扣》中的十二少——一个舍得为女人挥霍身家，却在生死抉择时退缩的老式公子哥。十二少这个角色曾考虑由郑少秋出演。推敲起来，“秋官”是台上的公子，张国荣有台下真实的“官仔骨骨”。

“原著中，十二少的重要性远远不及如花，但我接手此戏，前往试造型——一袭长衫，如此风度翩翩——直教人觉得，这角色根本是为我度身定造的。（李）碧华为我的魅力所打动，于是特别为我增写戏份。”张国荣后来这样回忆。

张国荣曾赴英国利兹大学留学，修养了一身书卷气，他演的喜剧更优雅，已经不同于香港早期所推崇的底层那种自嘲的无厘头趣味，这在当时看起来是很标新立异的。这一点我反而觉得跟李小龙颇为相似。

另外从他自身来看，与他超高的艺术领悟能力有关。张国荣人品很好，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所以张国荣之所以取得今天如此之高的成就，不简单是他的外表，歌喉，他的艺术趣味、修养使他造就了一种完美统一。

但是这样完美的一个人消亡了。

很多人对张国荣的深感困惑，我也试图找到原因，我觉得似乎与下面几点有关：

1.家庭

张国荣回忆儿时与母亲的关系时说：“她没有怎么去理我们。那时候都挺惨的，惨的理由是我一个星期才见她一次，就是星期六晚上，她也不会在我们家里过夜。”

张国荣的话中有这样一个词语——“我们家”。仿佛那只是父亲造筑好的独属于他们兄弟姐妹的处所，仿佛是与他的母亲不相干的。母亲的缺席造成了张国荣心理上的缺失，这和达芬奇有点相似，在弗洛伊德看来，达芬奇后来的同性恋倾向跟儿时母亲的缺席有关系。

张国荣从小没跟父母一起住，父亲是洋服大王，花天酒地，还娶了个二房，母亲伤心之余还要帮忙打理生意，无暇顾及小孩，他和哥哥姐姐住外婆家，每人一个佣人，他从小都是六姐在照顾，13岁去英国上学，回来时跟父母住一起已觉得很不习惯，不久就搬出去了，难免与父母的关系疏离，有事更愿意跟朋友倾诉。

张国荣对六姐有特别的感情，可能六姐已是他母亲的化身。童年经验的“不完整”，导致了他自我构建的停滞，以致后来他强烈的做这做那都是不断的在证明自己，这都是小孩希望引起大人注意的性格。“我不喜欢别人叫我Leslie或张国荣，我喜欢大家叫我哥哥，因为很有亲人的感觉。”在这里张国荣表明了他对亲情的一种向往，但是事实上却是一种严重的缺失。

2.爱情

在其音乐事业开始走上轨道的张国荣，无疑是最想谈恋爱的时候，自小缺少关爱的张国荣，最希望得到的是一个可以互相了解、依靠的伴侣。貌若潘安的张国荣，入行20多年来，感情动向一直是为人所关心的。

早年他和一起拍戏的女星李丽珍、梅艳芳等人都曾传出绯闻，但张国荣始终把梅姑当成亲妹妹般的红颜知己。张国荣和模特儿出身的倪诗蓓，也曾传出恋情，两人还被视为金童玉女，在新闻媒体前亲昵合影，但后来恋情也划了休止符。

唯一他亲口承认爱过的女艺人只有毛舜筠。之后他在1997年1月，张国荣在红馆演唱会上，公开他一生的“至爱”唐先生，以证实了他的性取向。他追求完美的性格导致他未能找到心中人，而唐先生的鼓励，让他开始了有了一段恋情，但我想这段恋情也需要巨大的勇气，张国荣做了，但面对社会媒体压力，一个人何其脆弱呀。所以张国荣的感情也是不幸的。

3.性格

张国荣单纯、真诚、内心脆弱，一有事就喜欢和朋友倾诉，也体现了他孩子的一面，他需要认可，才会有动力，以至于他乐于领奖，并从中获取快乐。他过度追求完美，所有事情亲力亲为，在艺术世界里精益求精，对自己的艺术质量要求极高，这从如下他的话中得以体现：

“那些有天分的演员或者是高水平的演员，他们的演技让你觉得不是演技，而是在演他们本身，这正是因为有他们独到的一面。不是别人的翻版，因此才有说服力。与前者相比，中等水平的演员，就是指那些没有什么天分的普通演员，他们不愿意作大胆的挑战，因此既不会有太大的偏差，也不会让观众感受到角色的精采和天分这些成分。这是因为没有自己独特的东西，而仅仅是在无意识中抄袭各种人的形象而已。”

他还说：“我不是要表演的像一个明星。是不是明星是由观众来决定的，一但被认可是一个明星，就永远都是。我的表演要形神兼备。一个好的演员会让观众有美的感觉。炫丽的服装和外貌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理解角色并且从内心表达出来。我觉得无论演戏还是歌唱，最终归结于作品。”

人天赋越高，也就越敏感，具有洞察力的人，可以窥探未来艺术发展趋势，也就是我们所谓的超前，但内心往往就会很敏感脆弱。这从张国荣一首歌曲《最冷一天》中你可以看到，张国荣演绎的非常到位，他唱歌都是带有演戏的方式，能给人很多非凡的体验，这首歌中张国荣唱出了内心的一种冰冷与失落。尤其张国荣在副歌中的压音并带有小颤音的处理方法，让人身临其中，带你进入他的冰冷内心世界。在我看来，他对于艺术有着非凡的体验力。悟性强的人也会容易进入一种脱离现实的虚无状态。